(文:曾德元)说来有些可笑,一辈子蜗居在湘中大地上,没出过省。眼里那小小的山岭、起伏的丘陵、交叉密布的河湖,是这样的平淡无奇,又是这样的理所当然。
终于踏出家门了。乘火车穿梭在云贵高原的崇山峻岭间,飞奔在成都平原的紫色土地上,尽管山水依旧,还是有一种新奇感,看什么都觉得新鲜。从重庆飞往西安,眼里是蓝天白云;鸟瞰大地,脚下是一片苍翠。惊喜之余,渐觉单调与枯燥。
二十来天的行程,对于一个足不出户的人而言,是有点长了。突然降落在黄土地上,才发觉离家有些远了。思念仿佛是渗出堤坝的一线细流,流淌中渐渐强劲。办完事一听说可以往回赶了,心里受了一些些的搅动。
从西安经郑州到武汉,火车时速300,还以为慢。无聊又睡不着,于是看减速玻璃外一闪而过的风景。
到郑州,一路上除了要爬过秦岭北麓个别山头,火车几乎都是在一眼望不到边际的黄河流域的冲积平原上奔驰。平原上种植着玉米、小麦,一例的平坦,纯粹的绿色。中间点缀了些白杨,白杨树圈住些村庄,村庄里有些宽敞的院落,院落里是些平顶的房屋。把平原切割成方块的,是笔直的公路,有时还有干涸的河床。你可以看到喷头在浇灌,看不到多少宽阔清澈的水面;不,是完全没有。黄河,也只苦着一张黄脸,和你偶然打个照面,匆匆离去。
这里是中原腹地,辽阔富饶,大气磅礴。多少王朝曾在这里更迭,多少帝王将相掩埋在纷纷扬扬的尘埃中。当你奔驰在宽广的平原上,你会发思古之幽情,慨叹历史的沧桑巨变的。
从郑州到信阳,这样的心绪你还会持续一段。当火车钻过秦岭,穿行在太行山南麓与大巴山之间时,你的视野开始发生变化。平原渐渐远去,迎面而来,扑入你眼帘的是山峰,是山间谷地,还有越来越多的水库、小河、湖泊,和山腰里丛丛的箭竹,和山谷里的丘丘稻田。
不知不觉间,你已经跨过了黄河流域,来到了长江流域。经孝感,到武汉,你是置身于山的丛林之间的了。时不时还会跳出一两面调皮的“镜子”,照照你憔悴的面容。
眼睛湿润了,喉咙哽咽了,有股热流直往上涌吧?又见江南了!虽然回家的路似乎还有些远,但有山有水,心就有了依靠,似乎又回到了故乡。其实故乡就是记忆深处里江南那山,与那水。她曾是如此的平淡无奇,曾是如此的理所当然。可再见的时候,却又多了一份亲切,多了一丝感动!
我只是离开江南二十余日,内心便是这般焦灼。难以想象,被生活所迫,经年累月,背井离乡,走遍全中国的洋溪人,流汗流泪在文印行业里讨生活之余,那种对家乡山水的依恋,对故土亲人的思念,是如何的萦绕绵长,是如何的浓烈灼烧。或许他们早已将这种感情埋藏了起来,铭刻在骨头上,然后假装忘记!
有一天,当他们又见那山,又见那水,这种感情会再次被唤醒,化为血液,周身沸腾,喷涌成热泪与清涕。他们随手一挥,将一把把的思念和依恋洒入山林,洒进溪水。然后像我一样,在傍晚的霞光里,几声哽咽之后,沉重一叹:
“我回来了,江南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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