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文:邱向明)梅山墩板肉,又叫年干肉、年间肉,或叫年关肉。在大年三十晚上,一家人和和美美围着红红的火灶,直接在墩板上大口夹吃肉,是一家人完美团聚的代名词。在物质缺乏的年代,这墩板肉是人们梦寐以求的物质。
墩板肉的来源比较复杂,要经过一个漫长的过程。首先是那些主要负责养猪的比如外婆阿姨们,是她们辛辛苦苦扯野草,劳累了一年的结果。上世纪五、六、七十年代,人的肚子都难以填饱,猪又有什么可吃呢?于是猪就很幸运地在人间活得比较“长寿”,在冬月里,红薯吃得差不多了,寒风冷冽,山岗冰得“琉璃滑”,寂静干燥的山乡,猛然响起了钝钝的猪吼声,起初气足得像响亮的男高音,宽广嘹亮,后来看到平时极端友好的主人这时怎么突然变了心结,急忙得想诉说自己的冤屈时,男主人一搭手,肥猪的后腿连同整个身躯已被排山倒海的势力推上了大大的杉木桶,灶屋里,翻滚的开水冒着腾腾热气……杀猪师傅老鄢满身的油污闪闪发光,而杀猪刀却比冰条还冷。
“老鄢,给剁2块年干肉。”母亲指着猪的后腿,用手比划了一下。这是母亲和父亲商量了无数次的重大事务,一块将挂在灶屋的梁上,一块送到离家20公里外的外公家去(送肉,是我的差事)。
梅山多柴也多煤,烧煤是富裕人家的专利。父亲假日里,背了斧头柴担上山,将柏树蔸挖了回来,一排排地码放在屋檐下,工整得像他在教室里黑板上的板书。
腊肉在柴火灶上烟薰火燎,变了颜色,香了气味,红彤彤变得像琥珀,晶莹剔透,气味也香得让你惊心动魄,唇齿生香。
缩着手哈着气在寒风中将鲜红的春联糊上墙时,母亲将鸡鸭鱼洗洁得利利索索,一二三地摆放在案板上,准备着丰富的年夜饭。年饭就这样地吃了,然而好事还在后头,当小孩们围在火炕边还在迷迷糊糊打瞌睡时,被妈妈异常温柔地推醒,“吃墩板肉哦,崽崽!”蒙眬的眼睛睁开,满桌的人,围着满桌的肉,放了筷子。一块块切得二指宽的厚肉,有精的也有肥的,有半精半肥的,墩板肉切得太大,有时颤颤巍巍地夹在筷子尖上,小小的拳头竟然无法挑起,“吧嗒”一声,落在桌子上,呵呵,“捡起捡起……”大家笑眯眯地鼓励我,干脆用手直接拿了它,吃得满脸是油。吃墩板肉的时候,是年关晚上的十一、二点,远山近水的鞭炮声接二连三地传来,新年越来越近了……
于是一手抓了墩板肉,一手拿了小鞭炮,跑到屋外空旷的坪里去放,还要点引信,只好狗一样地将肉叼在嘴里。
墩板肉一般比较咸,而年少的我们脑子较简单,且被手里的虽然为数不多的压岁钱充昏了胜利的头脑,和弟弟一起上楼睡觉,当时的农村民居是分上下两层的,而土砖隔音效果特别好,上了楼后,大堂的大门被楼下的爸爸反锁了。到了凌晨的2、3点钟,喉管火烧一般的干渴,怎么也喊不应楼下的父母,最后我建议喝坛子边沿上的水来解渴,弟弟分了大坛子,我分了小坛子,将坛子水喝得一干二净了。当眼尖的我喝完水时,惊现坛子沿里泡发的2粒硕大的老鼠屎,而弟弟的坛子没有鼠屎。一位老中医曾气定神闲地告我,“有一种鼠屎一样的药叫五灵脂,可明目的……”我直到今天视力还这么好,与此有关?
兄弟情深,家境好的弟弟一直帮衬着我,思量那遥远的除夕之夜,我一个人大义地去喝有鼠屎的水呢? ——此处扯得比较远。
“吃墩板肉”习俗的绵绵延伸,是“食则燎肉”梅山蛮历史文化的遗存,是梅山蛮原始记忆的一次次回顾,是对丰衣足食、鼓腹而歌的期盼和分享……
梅山的新年又来了,独特的梅山风味并没有远去,收拾了行李快快回家吧,墩板肉等着我们,其中最不能忽视的是氤氲了对故园眷恋等千古不变的亲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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